4.倒错
“你恨我吗？文森特。”
绕着一环扣一环的螺旋阶梯，神族少女双手微提裙脚，一步步缓慢地踏在石阶上，高跟鞋触地的哒哒声穿梭于镂空的内壁间。
.........................
回应少女的只有与哒哒声交响混合的靴跟敲击地板的咚咚声，跟随在后头的半精灵男性面色平静，这反而给予了对方无言的压力。
“下令逮捕令妹的是我。”
这点文森特很清楚，因为蕾蒂娅是圣女的直属部下，没有圣女的指示，她是不会擅自行事的。
“那么琉娜想听怎样的回答？”
文森特非但没回答琉娜的问题，反倒将新的疑问抛给了对方，而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感觉不到哪怕一抹浑浊。
“我......”
琉娜哽住了，她明白自己是在自我安慰罢了。之前的问题只是任性地奢望得到文森特的理解，但又害怕对方给出肯定的回答，其实答案是一目了然的，文森特没有理由原谅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妹妹身上的琉娜·帕佩特。
“我恨圣女。”
文森特的话音刚落，琉娜的吸气声立即透过空气传了过来，只见她停下脚步，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刚才不小心失手滑落的裙脚，可以隐约捕捉到轻微的吸溜声。
“是、是吗......嗯，也是呢。”
“但是我并不恨琉娜·帕佩特。”
倏地，才刚重新提起的裙脚又从手中滑出，垂落在台阶上，胭脂粉的发梢飘舞而起，一直背对着文森特的琉娜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那双瞳的红肿在柔白的脸颊对比下，显得尤为醒目。
“对不起，我不懂你想表达的意思。”
“站在圣女的立场上，那是不得不做的，但是这并不是琉娜·帕佩特的本心。”
“你为何那么肯定那不是我的本心？”
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琉娜的柳眉扭成了一团。
“因为琉娜的眼泪是不会骗人的。”
咕————————
涌上喉头的话语在这瞬间被无形的压力堵住了，琉娜顾不得拖在地上的裙脚，三两步跨下隔离着两人的石阶，一头扎入了文森特的胸脯，少女如蜜的香气即刻充满了文森特的鼻腔。
“请原谅......请原谅我这......无能的女人......”
“谢谢你能依靠这样一个无能的男人。”
胸前一阵湿气沁入皮肤，文森特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少女柔弱的双肩后。
昏暗的阁楼里，女孩正平躺在不足一平米的小床上，贴在贫瘠身体上的单薄连衣裙和满是破洞的床单一样，都散发着刺鼻的潮味。披散在前额的粉发因为营养不足而褪成了橘黄，透过那不知何时就会脱落的发梢，女孩无神的双目漫无目的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手臂上游走的瘙痒感令难以忍受的女孩伸出干瘦如柴薪的手去抓挠，不想却因手甲长期未得修整而抓破了皮肤，然而，创口没有留下红色的印迹，取而代之的是发黑的霉点与干枯的死皮。
咕咕咕咕咕————————————————————————
好渴......好饿......好累......
干涸的眼角处映出的是阁楼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缺口，每天出现在那儿的一小盘干面包和冻牛奶可以说是女孩活着的动力之一。一想起食物通过胃袋的满足感，女孩的身体就像发狂般剧烈颤抖着，嘴角不断漏出如呓语般的呜呜声，可惜这如哀求般的挣扎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此时，从小床对面的窗户，不，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狗洞才对，几缕光线穿过拳头大的小洞投射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可以看见无数的灰尘在光线下不停地飞舞。
呜呜呜呜——————————————————————
发出不明所以的呻吟声，女孩无力地坐起身来，那单薄的背脊就像被轻轻碰一下就要散架那样，发黄的皮肤紧紧地贴在突出的尾骨上。
女孩皮包骨的小脚刚从床上离开接触到地面，贫弱的身躯立即一歪，整个人就如破布一样，狼狈地扑倒在地。即便皮肤被坑洼的地板刮破，女孩也没能感觉到疼痛，因为强烈的饥疲感已经令她的感觉神经变得颓萎不堪，四肢也因不经常运动而变得瘫软无力。
尽管如此，女孩还是如芋虫一样，缓缓地爬到了小洞前，努力地撑起满目疮痍的身体，饥渴地朝外头望去。
就像要为无生气的双瞳注入生机，满眼的绿意扑面而来，只见被阳光铺上一层绒毯的庭院绿草地上，晃眼的桃色与银色正纠缠在一块儿，直到瞳孔适应了与昏黑室内截然不同的亮度后，视网膜捕捉到的，是两个来回追逐的女孩。
看着她们绽放在稚幼面庞上的笑容，阁楼里的女孩仿佛受到了感染般，自己也跟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是，与此同时，苦涩的咸味却顺着嘴角渗入舌尖，干燥的鼻子也不由地阵阵刺痛。
好痛......好痛......好痛......
痛觉神经宛如复苏一般，女孩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感觉心脏就像炸裂般疼痛。
好痛......但是......我也在外面玩耍哦......
呵哈哈哈~渗透着狂气的低笑自嘴边溢出，方才的苦闷瞬间被无尽的愉悦所驱散。
对啊，我不是正在玩耍吗？我不是很快乐吗？
看，我正和小银玩着捉迷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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